春风里的纸鸢,故乡的清明记忆
清明时节,细雨如织,山野间新绿初绽,泥土的芬芳混着艾草的清香,在微凉的风中悄然弥漫。这是一年中最适合回乡的日子,也是最能唤醒记忆的时节。每到此时,我总会想起故乡山坡上飘舞的纸鸢,它们在空中轻轻摇曳,仿佛牵着游子心头那根无形的线,将远方的思念缓缓送回故土。
清明,不只是节气,更是一种情感的归途。在我们村,清明祭祖是头等大事。天刚蒙蒙亮,族中长辈便已备好祭品——竹篮里装着蒸得软糯的艾糍,用墨笔点上红点,供奉于祖坟前。香火点燃的那一刻,青烟袅袅升腾,像是与先人对话的信使。孩子们跪在坟前磕头,老人们低声念叨着家训,那声音低沉而庄重,如土地般厚重。
祭扫之后,便是放纸鸢的时刻。老人们说,纸鸢能带走晦气,将哀思寄托于高天。小时候,父亲总会亲手为我扎一只蝴蝶样的风筝,竹骨轻巧,纸面绘着彩蝶,线轴是他用旧木车轮削成的。他一边缠线一边讲:“风筝飞得高,祖先就看得见我们过得好。”那根细细的麻线,牵着的不只是风筝,更是一代代人对血脉延续的虔诚守望。
放风筝的人越来越多,山坡上渐渐热闹起来。孩子们笑着奔跑,老人坐在田埂上抽烟,目光追随着空中的彩翼。纸鸢在蓝天中翻飞,像一封封无字的家书,飘向不可见的远方。那一刻,生与死的界限仿佛被风轻轻吹散,只剩下温情在天地间流转。
纸鸢落了,笑声未歇。母亲从篮中取出煮熟的鸡蛋,轻轻在我额头滚动,说是“滚去灾厄”。这小小的仪式,藏着多少母亲的牵挂?而那一枚枚温热的鸡蛋,也成了童年清明最温暖的记忆。
随着年岁增长,我离开故乡,在城市中奔忙。可每到清明,心底总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。也许是雨声,也许是某缕艾草的气息,总让我想起山坡上的风,父亲手中的线轴,还有那在云端静静漂浮的蝴蝶风筝。
纸鸢依旧在飞,但扎风筝的手艺却渐渐稀少。村里的孩子更多拿着买来的塑料风筝,轻飘飘地飞不高也飞不久。我常想,我们放走的不只是风筝,还有那些沉甸甸的仪式与情感。可每当春风再起,总还有老人默默削竹、糊纸,坚持着这份无声的传承。
清明不是悲伤的终点,而是思念的起点。它让我们在忙碌的生活中停下脚步,回望来路,记住自己从何处出发。那些跪拜、焚香、放风筝的仪式,不是迷信,而是一种文化的呼吸,是活着的人与逝者之间的温柔对话。
当纸鸢再次升起,我愿相信,那高空中飘舞的不只是彩纸与竹骨,更是一颗颗不忘来处的心。风筝线的那头,牵着祖先的叮咛,也牵着我们对家的眷恋。在这春意渐浓的时节,让我们带着敬畏与温情,把记忆放飞,把根脉守住。
清明,是岁月的回音,是血脉的低语。它提醒我们:走得再远,也不能忘记,是谁在故乡的山坡上,为我们点燃第一炷香,放飞第一只风筝。
清明,不只是祭扫,更是重逢。在纸鸢飘摇的蓝天下,我们与过往重逢,与亲情重逢,与自己最初的模样重逢。
纸鸢与思念的牵连
风筝,自古便是清明习俗的一部分。北方称“放晦气”,南方则视为“接春福”。无论是哪种说法,背后都藏着人们对生命流转的理解。风筝高飞,带走哀伤;线轴在手,握紧希望。这一放一收之间,恰如人生的进退与取舍。
艾糍里的乡愁
清明的食俗,亦是情感的载体。艾草采摘于清明前后,清香微苦,象征清浊去秽。将艾叶捣汁和入糯米粉,蒸出的艾糍碧绿如玉,软糯香甜。每一口,都是春天的味道,也是母亲手心的温度。在许多地方,艾糍还被摆放在祖先牌位前,祭祖之后家人分食,寓意“共尝春味,同承祖荫”。
血脉的仪式
仪式,是文化的容器。清明的每一个动作——扫墓、焚纸、叩首、放鸢——都不是形式,而是情感的具象化。它们让无形的思念有了形状,让遥远的追忆变得可触可感。正是这些代代相传的细节,构筑了我们对“家”的认知。
清明,是中国人最深情的节日。它不喧嚣,不张扬,却以最朴素的方式,维系着家族的记忆与民族的情感。在这春寒料峭的时节,我们低头祭祖,也抬头看天——看那纸鸢在风中飘摇,看那希望在心中升腾。
愿每一个清明,我们都能回到内心的故乡,牵起那根细细的线,让思念飞得更高,也让根,扎得更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