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笼下的年味:民俗里的团圆与守望
一盏红灯,照亮归途
每年腊月刚到,村口的老槐树下便陆续挂起红灯笼。那红不是刺目的艳,而是经了岁月沉淀的暖,像祖母手中揉了半辈子的面团,温厚而踏实。孩子们踮脚指着灯笼嚷嚷:“什么时候贴春联?什么时候吃年夜饭?”大人们笑着不答,只把灯笼绳又缠紧一圈——那是年关将至的信物,是游子心头的引路明灯。
灯笼,自古便是年节的守望者。在北方,元宵挂灯祈福,南方则除夕点亮门庭。一盏盏红灯,不只是照明之物,更是家族血脉的象征。老辈人常说:“灯不灭,家不散。”每逢除夕夜,家中最年长者必亲手点亮主屋那对大红灯笼,寓意香火延续、人丁兴旺。
指尖的温度,缝进灯笼的骨血
制作灯笼,是一门代代相传的手艺。竹篾为骨,桑皮纸作肤,糨糊轻刷,红彩晕染。村里的王阿婆年过七旬,仍坚持亲手扎灯。她说:“机器做的灯笼没魂,手扎的才有呼吸。”每逢小孙女凑近看,她便停下手中活计,教她如何弯竹条不裂、如何贴纸不皱。
这门手艺,不只是技巧,更是情感的传递。一根竹篾,经由祖母的手传到孙女手中,仿佛把岁月的重量与温情一同交托。多少个冬夜里,一家人围坐在灯下,一边扎灯,一边讲着老故事:哪年雪大封了山,哪年灯亮得特别早。那些话语,和灯笼的光一样,把寒冷挡在门外。
灯会里的童年记忆
正月十五,灯会开场。街道两旁挂满各式花灯:莲花灯、鱼跃龙门、十二生肖……孩子们提着小灯笼奔跑,笑声撞碎了夜的寂静。最热闹的是“猜灯谜”——一张红纸条挂在灯下,写着“小小诸葛亮,独坐中军帐”,猜的不只是谜底,更是智慧与童趣的较量。
我儿时最盼灯会,不仅因灯火璀璨,更因能看到多年未见的亲戚。叔伯们从外地归来,提着城里的点心,却依旧记得儿时那盏兔儿灯的模样。我们在灯影里追逐,在喧闹中重拾亲情的温度。那一刻,灯笼不只是节日装饰,而是将散落四方的家人,重新聚拢在一片光晕之中。
守岁灯,照人心
除夕夜,家中所有灯笼必须彻夜长明。这盏“守岁灯”,寓意驱邪避灾、迎接新岁。老人们坐在堂屋,守着灯,也守着家。茶壶咕嘟作响,瓜子壳落了一地,谁也不急着睡。
母亲总在此时拿出珍藏的老照片,一张张讲述父亲年轻时如何挑灯夜读,姑姑如何在雪夜里提灯寻牛。那些故事,随着灯火轻轻摇曳,仿佛也在呼吸。灯影晃动间,我看见父亲的眼角泛起微光——那是回忆的潮水,被一盏灯悄然唤醒。
灯火不熄,传承不止
城市高楼林立,电子灯饰流光溢彩,传统灯笼渐成稀客。可在乡间,在那些仍守着老屋的人家中,每逢年节,红灯依旧高悬。它们不喧哗,不争艳,只是安静地亮着,像一句无声的承诺:无论走多远,总有一盏灯为你而燃。
我曾在异乡过年,窗外是璀璨霓虹,心中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后来才明白,那是一种归属的质感——手作灯笼的粗糙纹理,烛火跳动的细微声响,家人围坐时的低语呢喃。这些,是任何高科技光影都无法复制的温度。
灯笼,不只是民俗符号,更是情感的容器。它盛着思念、守望、团圆与延续。当新一代孩子学会扎灯、提灯、守灯,那微光便已悄然接续。